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韶澈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一枝独绣 第一百零八章
- “朕在这个位置上,造了太多杀孽,生杀大权尽在于手的感觉虽然不错,但是时日久了,总是会心虚愧疚的。因为你不知道究竟哪天冤枉了哪些人,漏判了哪些人。”
“他们要做什么,尽管由他们去吧。龙争虎斗,各凭本事,这才是皇家中人。”
仲承松掀起眼帘,望着皇帝低声道:“即便是儿臣出手,父皇也不会插手吗?”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皇帝虽有心要助他,不过隐约察觉仲承松是想自己动手报复,他这个做父皇的,自是不好看着他们兄弟再继续斗下去。
松儿态度虽狠,却实则心软,不会与兄弟拼个你死我活。
“唉,这些事不提也罢。”皇帝摆了摆手,突然说起了旁的话题来,笑呵呵地看着他,扬着下巴问:“这七年都干了点什么?同父皇说来听听,可有遇着喜欢的姑娘?你如今还活着,朕总算是不用替你伤心后继无人了。”
大门一关,窗户紧闭,太子殿就父子二人,仲承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直言相告:“儿臣在山间以打猎为生之时,救起一位姑娘,日久生情,所以……”
皇帝啧啧称奇:“当初朕要把王公大臣家的千金许你做个侧妃你都不肯,怎么就喜欢上一个民间的女子呢?”
“情之一字,最是由不得人。想必当初父皇和母后喜结连理,也并非是因为门当户对才走到一起的吧?”
同自己的儿子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皇帝脸上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他摸着手腕上的串珠,忆起了往昔的场景,历历在目。
“朕同你母后,真可谓是一见钟情……”
这段往事,一讲就是一宿,整整七年未见的父子情似乎想要在今夜一起补上,全然忘记了第二日乃是整个皇宫都期待万分的太子册封大典。
清早,天色微亮,捧着朝服和龙冠的宫人已经哆哆嗦嗦地在殿外跪了一群,皇帝贴身的总管太监急的在门口绕来绕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皇上怎么还不出来呢?真是要急死老奴了,可别是给忘了吧……”
一旁的小太监凑上前去,低声道:“公公,要不然,进去把皇上叫起来?”
“你不想要脑袋了?!”总管太监呵斥一声,吓得那小太监忙缩了缩头。“你忘了之前擅闯太子殿的宫人是个什么下场了?”
“奴才这不是担心……”
“皇上都不急!你急什么?再等等!”
殿门外面的声音让仲承松听了个真切,他自殿外走入,手里还拿着一条巾帕,给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酣甜的皇帝擦了擦面。
冷水帕子一沾脸,皇帝就醒了,他两眼睁开,朦胧地瞧见仲承松的脸渐渐与端慧皇后的脸重合,口中不由得念叨一声:“端慧……”
仲承松的手一顿,无奈地唤醒他:“父皇,儿臣是承松,您可是做梦了?”
帕子又在脸上抹了一遍,皇帝彻底清醒了。
“啊,松儿……”皇帝用手心撸了下自己湿漉漉的胡茬,看向了窗外,“上了年纪便常常做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天色大亮,想来也不会太早。
仲承松道:“刚过了早朝的时间,不过按照惯例,今日是不上早朝的。”
皇帝眯着眼睛想了半晌,才想起来今天是册封大典的好日子,顿时醍醐灌顶。
耳旁是仲承松传来的话语,带着那么一点幸灾乐祸,说道:“外头的奴才们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父皇还是早些传他们来伺候吧。”
皇帝朝着他挥了挥手,“说的是呢,你去传他们进来。”
“是。”
父子之间没有外人,自然用不着行什么君臣之礼。不过两个人在此时倒是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太子殿内不准进旁人这个规矩。
在寒风中哆哆嗦嗦抖了近一个时辰的太监和宫女们,正满心绝望并且麻木着的时候,忽然就见到太子殿的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
宫人们都吓得张开了嘴,总管太监更是惊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人?!谁准你私闯太子殿的?”
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眸透过镂空的眼罩,淡淡地扫过总管太监的脸,低声道:“皇上让你们进去伺候,不得再耽误时间。”
“哎?这……”
宫人们一下子都涌了进去,只留太监总管和仲承松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仲承松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有点心酸。这位总管太监跟在皇帝身边多年,也同样上了年纪,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脸上越来越深,老态龙钟。
而总管太监则是暗自在心中嘀咕,以皇上的脾性,要是有这么个人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太子殿,一定会责罚他才对。怎么还让他好端端地走出来传话呢?
琢磨半天,总管太监脑中灵光一过,觉得自己琢磨出味儿了。
是了,当年太子殿下逝世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若真按年岁算起来应该与眼前这个侍卫看起来差不多大。大约是勾起了皇上心中的回忆,两人促膝夜谈了呢?
想到这里,总管太监总觉着自己领悟到了事情的真谛,望向仲承松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和赞许。
“你以往,都是在哪儿值守的?”
“御守殿。”
“皇子的住处?”总管太监睨了他许久,不动声色地笑笑,“那儿已经没住着几位皇子了,打明日起,你就来御清殿伺候吧!”
御清殿是皇上休息和处理朝政的宫殿,向来都是御林军亲守,戒备森严,密不透风。这位总管太监说安排人就安排人手,权力倒也真大得很。
所幸整日无事可做,仲承松倒也应了下来,顺便查探查探父皇的身边,可有什么潜藏的危险。
“是,一切听从总管的吩咐。”
册封太子的大典上,百官早已等候多时,就连往日里几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皇子也都到场了,除了孤身在外的四皇子和常年卧病的二皇子,其他皇子都整整齐齐地站在殿外。
太后携后宫女眷们姗姗来迟,却惊异地发现,皇上本人还未到清阳大殿中。
宫中有左右两位丞相负责朝野上下的大事,在面见过太后之后,二位丞相就听到性急的太后连声问道:“皇上呢?为何皇上还没有到?如此重要的日子,怎么也没个人督促着点皇上?”
二位丞相互相瞧瞧,躬身赔罪:“臣等办事不力……”
有一后妃上前来小声同太后咬耳朵,说道:“太后娘娘整日在佛堂诵经,许是不记得了,昨日是那位的忌日……”
听她这么一说,太后倒是想起来了,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真是糊涂,人都已经走了几年了,皇上还是放不下。眼看着册封的时辰就要到了,若是他还不来,叫柏儿的面子往哪儿搁?”
从清阳大殿里头延伸出一条宽敞的红地毯,一路顺着台阶铺出了前宫门外,百官伫立在地毯两旁。古国皇宫的大旗高高竖起,迎着风猎猎作响。
离册封仪式时辰将近,隆重的号角已经吹响,像是催促的警示。
然而加冕的主角还是没有到来。
古承柏今日被精心装扮过,穿的是宫廷中少有的御用衣料所制成的服饰,黑底料上用暗色的丝线绣着龙纹,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金边。前摆配有金色的流苏,后摆稍稍及地,看着端方大气。
最有趣的是,他腰间还系着一条锦鲤模样的锦囊,从做工来看极为精致,远远看上去活灵活现,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头上的发冠金光璀璨,不过惹眼的还要算在发冠下结圈的发带,从金黄倒暗红的渐变,最后成为黑色,与身上的衣裳也极为显衬。
这样窘迫的局面也未能让古承柏为之色变,反倒清闲地拢着手站在殿门口,悠哉悠哉地神游天外。
八皇子是个刚懂事没多久的小鬼头,他虽然离古承柏站得远,却小声说了句话,令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三皇兄今日的穿着可真好看?是出自钟绣堂的绣娘之手吗?”
七皇子与他年岁相差无几,关注点倒也是一模一样:“三皇兄腰上的那只锦鲤才好看呢!就跟活的一样~我等下问三皇兄求,你说他会不会给我?”
听着皇弟们说的话之后,某些人酸得要命,开始说起了风凉话。
“收拾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父皇到现在还没到,说不定正在暗中后悔呢!”
说话的是六皇子古承柳,那副放荡不羁的风流模样,果真能骗到不少不经人事的傻姑娘。也正是他,让苏袖吃了不少的苦头。
即便是在兄弟的册封大典上,穿得不那么讲究,足以看出六皇子对他这位三皇兄不那么重视。
临时站在古承柳同一战线上的五皇子拢起了袖子,轻笑一声,故作嗔怒道:“六弟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是事实如此,也不该说出来刺激三皇兄啊!”
当着众人的面便如此挤兑未来的太子,却谁也不敢开口帮腔,可见几位皇子之间的争斗早已存在多时,很是激烈。
古承柏丝毫没将两人的话放在心上,对父皇至今还未到场的原因显然是已经看透了。
眼看着时辰就快到了,号角声再次吹起,百官不见圣上到来,早就在私下里议论纷纷了,疑惑盘绕在心头,久久散之不去。
左右两位丞相见状,只好对太后建议道:“太后娘娘,皇上至今未到,是否该派人去看看?抑或者,另选吉日再……”
“皇上驾到——!”
宫人禀报的声音被拉扯得又尖又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宫的宫门口,红毯的尽头,当今的天子着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龙冠向清阳大殿走来。
时辰正好,号角声响起,仪式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册封大典拢共也只有那么几个步骤,一是祭天,二是祭祖,三来则是要向百官宣告册封的诏书,最后只要由皇上亲自将太子金冠戴到受封皇子的头上即可。
礼成之后,便是要将一些朝堂上处理政务的权力交由太子的条框宣布。
然而在加冕金冠之时,总管太监将金冠捧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却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趁着百官和几位皇子不注意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古承柏。
“你早就知道了你大皇兄未死,却一直瞒着朕没有说,是吗?”
古承柏的表情有些错愕,好一阵都没说话。皇帝一眼就看出他这是在心虚,冷哼了一声,伸出双手将太子金冠举起,没好气地往古承柏的头上一套。
那举动要多粗暴有多粗暴。
留意到皇帝举动的人还以为皇帝对三皇子心怀不满,五皇子和六皇子更是将这一幕看在了严厉,暗自窃喜。
殊不知这位老父亲只是在吃自己儿子的醋而已!
站在侍卫群里的仲承松自然也是瞧到了这一幕,心里只觉得好笑,然后看着父皇和百官进了清阳大殿之中。
皇帝贴身的总管太监却迈着小碎步朝着仲承松这边跑来,仲承松心中忖思道:该不会是要召他入殿吧?这么明目张胆的,容易暴露。
总管太监果真是来传他们入殿的,不过好在并非只是传仲承松一人。
“皇上有旨,从今日起,你们就在御前伺候着,随时护佑皇上的安危。”
“臣等遵旨。”
仲承松谢恩的同时,嘴角微微上扬,对皇帝所为心如明镜似的。说什么护佑安危,不过是想把他放在眼跟前看着罢了。
进入清阳大殿的侍卫一共有四个人,皇座两边各站一个,皇座之下各站两个。好巧不巧,仲承松就被分到了皇上身边的位置。
父子二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在心中暗笑。
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的古承柏,突然就感觉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儿子,跟老五老六也没多大区别。
父皇还是最疼大皇兄啊!
苏袖在皇城里待了两日,整天坐在屋子做绣活儿,看得肃寒替她觉得郁闷。
这天,天气不错,没有冷风吹,日头也盛,晒得人全身都暖洋洋的,好不惬意。苏袖终于觉得屋子里头闷得慌,拿着针线来到了院子。
很有眼力见的肃寒就从里屋把摇椅拿了出来,请她在这上头坐下,然后自己站在一旁,劝她道:“姑娘来了皇城,怎么不出去转转?这里有许多事物是盐城所没有的呢。”
苏袖睨他一眼,轻笑道:“这不是你的伤还没好么?我要是有个什么万一,谁来保护我啊?”
肃寒被她的话一噎,把目光转向了那几个躲在房梁上和暗处的同僚,哭笑不得。“旁人也能保护姑娘,属下的身手在同僚中实属一般。”
“这不是一般二般的问题,而是我好不容易才对你放下了戒心,你如今却让我换个随从,这我怎么能接受得了?”
苏袖将手上的一个小香囊绣好了,对着肃寒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肃寒闻言,好奇地靠近,随后腰带上便被系上了一只圆圆的虎头,眼睛大大的,嘴巴却小小的,头上那个王字看起来也格外可爱,一点都不凶。
四面八方投过来嫉妒羡慕的目光,让肃寒后背上的汗毛直立。
“昨天送了那位三皇子一个锦鲤的锦囊,是看他和仲大哥兄弟情谊比旁人都要好些,祝愿他今日能顺遂。不过人家到底是皇子,那种小玩意总是瞧不上眼的。”
苏袖随手在虎头上面拨弄了两下,看见肃寒脸色有点囧囧的,忍不住调侃他道:“怎么?嫌弃我的手艺?”
“没有没有,多谢姑娘。”肃寒已经在考虑每天要怎么穿衣服才能把这个香囊藏起来不被人看到,以免被取笑。
周围戏谑的目光还在,肃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叮嘱苏袖:“姑娘,日后……锦囊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送人了。”
“为什么?”
“古国女子送予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多半为……锦囊、玉佩和手帕这样的贴身物件。所以……”
苏袖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抿着唇笑:“那可怎么办?我可只送了仲大哥一条手帕呢!”
肃寒:“……”
还没等同僚在心底偷笑,他们便听到苏袖懒洋洋地说:“忽然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天子脚下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你若是伤势无碍,便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姑娘。”
按照规矩来说,肃寒本应早就该称呼苏袖为主母或者主子,不过苏袖却总是说名不正言不顺,让他叫姑娘即可。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暗示主子什么。
肃寒跟着苏袖出了暂居的宅院,暗中跟着好几个负责保护苏袖的人,他们目送着这两人上街游玩,突然觉得这世道真是不公。
“同人不同命啊!”
“瞎感叹什么呢?”
“突然对肃寒那小子有点羡慕罢了~”
“只要跟对了主子,连命都能改。没瞧见前天肃寒被罚时,两位主子那护短的模样么?”
“别提,提起来就是嫉妒!”
一枝独绣